遇見未來城市美學:當代建築與公共空間的美學新潮流
作者:褚瑞基 14/07/2016
公共藝術階段性任務的完成
 
台灣這幾年公共藝術的發展,可說是完成了「第一階段任務」;它建立了對於公共藝術的行政執行運作的規範、建構了建築工程及公共藝術共構的技術內容、建構了藝術家參與公共建設的合力基礎、也建構了公共藝術及參與活動協力的價值認可。我們幾乎可以說,所有有關「公共藝術」在理論上、學理上、技術層次上的努力都在過去這幾年被探索、實驗、摸索及執行。許多公務機關的積極性,也承諾了進一步發展公共藝術價值及理念的基礎;而許多藝術家、策展人的努力也逐步的建立台灣公共藝術發展的案例及典範,並供未來進一步研究及發展。
 
然而,觀察台灣公共藝術的發展時,我還是感到一份遺憾。這遺憾來自於對於每年總數超過7億以上的總國家公共藝術預算,但其「成果」卻也還只能停留在如何執行「獨立」預算的技術問題及對於「單一」案件的期待。一個好的委員成員、一份好的計畫、加上願意投入的藝術家所完成一個不錯案例,或許對「專業者」具成就感,但這作品對於「非相關人等」恐怕也還只是沒有太多意義的「東西」。這意思是說,公共藝術政策所承諾的「公共性」及「藝術美學性」都也只能游走在極為「微弱」的影響力中,總有無法進一步擴展成為全民的文化涵養以及發展美學薰陶的利器。這份政策的推動或許有一天終究會走進死胡同,再也變不出甚麼新花樣,而成為下一個純粹「依法執行」下的「技術問題」。
 
在不把這個「遺憾」的討論拉到過於複雜的理念及法令問題討論上,我們誠懇的詢問一個問題:請問對於人民公共美學的涵養是「點」的力道較為有效,還是「線」的或是「面」的力道較為有效? 我想這答案應該是一致性的後者:「線」及「面」。
 
以一個案例說明,國防部在大直「國防部特區」由憲兵202指揮部(員山忠烈祠靠近圓山一側)、空軍總部、到國防部新辦公大樓,在短短的一公里距離中,在近4年中共執行了約一億五千萬的公共藝術案;但他們都是獨立的進行,一案與另一案都沒有任何關聯性。這結果是一個破碎化的結果。數年前,國防本部曾經有過一次會議,當時張副部長曾有談到如果這幾個計畫如果能一起經營,或許能在整個北安路「國防部特區」都能建立一成熟的都市設計性的「公共藝術」美學基礎,並更能承諾這筆巨大的預算能適得其所的為這個城市提供「國防區域」的視覺象徵及意義建置。但這終歸只是說說,其後續再也沒有任何整合性的動作。
 
再談另為一個案例;新莊副都心區域以及中原段中港大排區域最近幾年已經或即將投入大約一億元的公共藝術總預算(中港大排、中央聯合辦公大樓、新莊公所案以及周遭學校案等,但尚不含兩條捷運場站案)。這其中五千萬以上將投在即將完工的中央聯合辦公大樓基地上。對於這一個處女地的開發,新北市水利局、中央營建署、地方新莊區公所以及獨立單位都負責其所屬的專案,但其整體出現可預期的必定又是一個破碎且在空間及效應下毫無連接的執行成果。
 
以上兩例都在說明,公共藝術的執行成果為何影響有限,不外乎是它的基礎論述來自於以藝術為寄生的基礎性,更來自於獨立公共工程案件進行時的預算支出。一方面「點」的設置,以及以「藝術之美」建構公共對話及公共美學的努力很難具強力的滲透及影響性;另一方面,公共藝術的「純文化觀」(文化部、文化局主導)的出發點,很難具有強勢的政策引導性、控制性及支持性。因此,如果依照標準化的「公共藝術」法令下的執行,它的確很有可能「到此為止」,難再跨出更大的一步。
 
是的,公共藝術的「階段性任務」已經完成,但它未來還能有甚麼新的任務? 我的觀察是,如果對於公共藝術還有甚麼新的期待,它的下一個階段性任務應該建立在以「城市」為基礎的「公共藝術」;也唯有將公共藝術擴大為「線」及「面」的建設,並將水利、工程、標誌、交道家具、藝術設置及展演等等都納在得以展現空間美學為整體的藝術氛圍上,台灣的公共藝術才能有機會再向前邁上一步的可能。
 
 
公共藝術與未來城市美學
 
兩個美國的案例或許可以說明這一種以「城市」為基礎,具「空間藝術性」的公共藝術為何? 這兩例都不是台灣公共藝術政策下的執行,但其共同合作的藝術家、景觀、建築、工程及水利專家等,都確認了這案件的成功是在建立一個「公共化」下的藝術成就想像。而其成果已逐步擴張並影響其他社區的想像及價值。
 
(一)西雅圖的「Growing Vine Street 計畫」: 
 
本計畫源起於1994。一開始的目標很簡單,只是期盼能將街道打造成為一個綠意盎然的公園,同時能讓街區中當下大雨時的由下水道中溢流的雨水及汙水能經由另一個街道面的水道系統,透過植物的滲透及潔淨或其他設計手段,完成一個理想的水資源生態系的處理新系統。
這兩個目標企圖吻合西雅圖市政府所謂的「綠街計畫」,這是一個整合都市設計、水利、生態、交通運輸、景觀改善、社區運動的整體思維。而Growing Vine 街計畫則成為一個標竿性的努力。 
 
1997年之後,真正的執行開始展開。在三個區域,廣達八個街廓的區域,總共進行了好幾個階段的街面鋪面改造、綠化及地面水道設置、接水設備、街道家具及小型社區藝術活動被執行。這其中常被提及的「聲音水管」設施則邀請許多藝術家及社區居民一起設計。當溢流水由屋頂的接水槽傾流而下時,許多有趣的排水管設計不只完成功能性的需求,還發出有趣的水流聲。
 
這個以「水」(留住水)的觀點開啟的創意性思考,鼓勵了在地居民及邀請的藝術家等提供一些保留水、引導水、展示水、使用水的設施設計。而如今這些整合性的都市綠美學基礎成為整個社區的價值及榮耀;它潛移默化的教導著市民對於一個「美麗」及「綠城市」願景。
 
 
(二)紐約的「Highline Park 計畫」:
 
1999年當紐約曼哈頓在西街區介於10及11街大道,34街到第10街的一條建於30年代的高架運貨火車道面臨拆除的聲音傳出,文化及社區人士開始出來為保護這條鐵道而努力。
 
接下來的三年,一方面為了進行保存這條鐵道的基金會開始一系列的政治遊說活動,並也進行研究、規畫的初步建議。2003年終於在獲得社區共識後,進行設計及規畫的競圖。最終由紐約著名的建築、藝術規劃及景觀設計團隊diller scofidio + renfro 獲得首獎。
 
2009年開幕的第一及第二階段「高線公園」所呈現的是全面的景觀提升。街道鋪面、創意的街道家具、互動燈光、特殊的植栽安排都讓這條過去荒廢許久的鐵道有了巨大的改變;它如今已經成為紐約最時髦、且最具綠意識的新地景。甚至連週圍原來已經頻死的商業及文化活動也再次被激勵。紐約第三大現代美術館「Whitney美術館」的新館也選定設於此處,而美術館的主入口也將由公園上方直接進入。
 
如今「高線公園」的維護,政府不需要發什麼經費,其維護經費及各種文化活動的延伸(導覽、文化活動)都由基金會負責。但重要的是,人們喜歡它;喜歡它的原因到不是因為它是歷史遺產,而是它給人們對於空間之美的凝想;這些精心設計的街道家具、燈光,以及植栽安排,激發了無數人認可它的美麗,甚至重新認識這個城市。「高線之友基金會」(Friends of High Line)已成為紐約居民最願意投入進行義工服務的設施;他們為她做文宣、導覽、剷雪、剪草、清理水池等,並募款為第三期工程做準備。
 
 
以「城市」為基礎的「公共藝術」便是以一個藝術化、美學化的行動,進行整體性的環境及空間的改變。雖然台灣的「1%公共藝術」所期待的是一個遍地開花的美學洗禮,但實際上,公共藝術的設置常在「花開花謝」、「開花不結果」的狀態下,做完了;但也只是「做完了」。之後誰還對他關心它呢? 如今,我們對於「未來城市」的凝望及想像是甚麼呢? 是更多的「豪宅」、「大型公共設施」、「公共藝術品」林立的城市嗎? 錯! 錯! 錯! 實際上,真正的「未來城市」應該是一個值得大家關心、喜歡、及願意共同投入的生活改變。而這個改變便是一個普遍化下心靈的神往以及之後「身體力行」的美學經驗。
 
不論「Growing Vine Street 計畫」或是「Highline Park 計畫」其實都根植在很簡單的概念 – 人們在那些城市中,凝想更好的未來,而這未來絕對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公共化」+「藝術化」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