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嚇人的恐怖片:《南巫》裡的當代藝術語彙與混雜邊界
作者:陳沛妤 14/04/2021
 
一般而言,對於降頭相關電影的印象,多半是恐怖、邪惡、害人的故事,在影像語言的表現上也以驚嚇觀眾為主的方式呈現。而由張吉安的作品《南巫》卻完全反其道而行,既不是教你如何害人,也不是要你批判道德的是非善惡,而是用寫實卻精簡的方式告訴你,許多模糊在對錯、人鬼與邊界之間的狀態。
 
影片採用皮影戲的神話故事為開端,除了導演本身想藉此作為光影史的宣告,卻也神祕的預言了宿命論的糾纏,貼切的讓故事圍繞在幾大主題:降頭、神與鬼。特別的是,電影兩段關於鬼神的現形,是以當代舞蹈的形式呈現,「田伯爺之舞」與「鬼仔」是長年有舞蹈與舞踏經驗的張吉安所編的舞。其中的田伯爺是馬泰邊界稻農的信仰,廟裡祭祀的七個盤子代表七個傳說中的現形方式,隱喻田伯爺對農地的詛咒。電影中的小廟也是現今少數仍然留存的建築,1987年因為馬哈迪獨裁政權,成為華人最恐懼的白色恐怖時期,強制以伊斯蘭教取代各種馬來巫術或其他族群的民間信仰,包括田伯爺廟被大量拆除。
 
 
在台灣的傳統信仰裡,總認定鬼魂是可怕的,神靈總是神聖的。然而,《南巫》卻透過降頭的經驗提出這個質疑,神靈有可能是被人類操弄,用以加害他人的媒介,應該要敬畏的神其實不如傳說中的想像,神也有獨立善惡的性格。而有些你以為冒犯祂的神靈,卻只是安穩地在一旁觀察世人,必要的時候還會出手相救,片中特別安排山神娘娘與妻子的對話及互助,似乎也對比了女性的生命角色與家的生活關係。相反的,應該要懼怕的鬼怪卻是親人的迴返,因為一場死亡意外而開啟的故事,只是來自一段單純的母愛所引發的憎恨。另外,馬來信仰的拿督公被認為是應該要保護家庭的象徵,卻反而帶來傷害,而端坐在家中客廳的土地公神像,象徵著華人信仰的家庭守護神,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眼見一切發生。感覺上影片是談論鬼神在日常生活中與人的關係,有時祂自然地出現在眼前提示你、幫助你,協助你在徬徨的時候前行,卻也有其他不同形式存在的可能性。
 
 
集結了降頭、暹羅招魂、皮影戲儀式、道教乩童與馬來巫術的混雜討論,透過影片中的各種窺視鏡頭、窗簾或蚊帳的朦朧視線,時而乾淨又畫龍點睛的攝影構圖,卻是非常精準的鏡頭語言,所有細節都呼應故事的軸線與人的心理狀態。而這些模糊卻彼此存在的差異,呼應了在吉打這個小村莊的生活狀態,介於暹羅與馬來西亞的交界處,人與人的互動充滿混雜卻又彼此對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