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是什麼？當記者宮智泉對日籍服裝設計師山本耀司（b.1943）提出這個問題時，我以為會得到與造型相關的嚴肅反思。然而「線」讓他想起中島美雪的同名曲：「經線是你，緯線是我，織出的布...」瞬間浪漫情感四溢。

 

透過針的引領，「線」穿梭來回布料皺摺間緊緊連結布匹，我以為在服裝世界中它將註定永遠低調隱身於服飾之下。法國設計師Sonia Rykiel（b.1930）卻將車縫線翻轉到外面，從此觀念大翻轉。它不僅有功能取向，更肩負美感呈現。而紙上手稿裡筆所留下的「線」呢？橫斷完整面積似破壞，卻是創作的開始。一條線走過，留下的是大小肌肉運動與心智被馴化的軌跡，藏著不為人知的記憶。

 

今年春天拜訪台灣年輕服裝設計師 Vicky WANG （王郁婷, b.1983），她善於將精品女裝設計的精神延伸到童裝設計，每一季的主題變化與突破都令我著迷。平時她喜歡大量瀏覽圖片，並透過drawing累積豐富靈感。在眾多手稿中我意外發現她過去為了突破手繪的慣性，曾以當代藝術家Vanessa Beecroft（b.1969）紀錄照片做過一項嘗試。Beecroft創作類型難以界定，橫跨視覺、戲劇及流行時尚，2011年在法蘭克福現代美術館的行為藝術作品，近二十位裸身模特兒們踩著各式豔麗色彩高跟鞋，陣形排列靜默如雕塑般站立面對著觀眾。時間流逝看似寧靜，表演過程模特兒從一開始直挺身軀到體力耗盡坐臥在地，裸身表演者與觀眾之間觀看與偷窺的關係充滿張力。

 

 

看著複製照片Vicky直接採用黃褐色紙膠，在上面一層層覆蓋模特兒裸露的身體。膠布黏貼產生肌理與層次錯落，色彩接近打版用的胚布。緊接著黑色細字簽字筆依著膠布，在她們身上勾勒出各種形式服飾。此時線條已不如平時流暢，甚至是以一段一段的方式延展，遲疑的線條更可看到造型探索意圖。

 

這手稿引出Vicky對作品的反饋，出自設計工作者的本能，面對裸體與觀眾間不安與挑釁情境，她選擇以遮蓋的象徵手法化解心裡感受到的尷尬。如此獨特的後製過程為照片中僵直的人著衣，暫時給予溫暖。最後留下模特兒漠然的神情留守在畫面，繼續擾動著觀看者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