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原始感覺的創作:打狗舞獅和貝殼船
作者:陳沛妤 17/04/2024

滿臉灰色毛皮、鑲嵌彩艷玲瓏的貝殼眼與排列整齊的獸牙,搭配一席大地色系的「身體」,正中央吸睛的圖案,是台灣傳統國畫或棉被上常繪製的標準牡丹圖,「花開富貴」四個字看似喜氣卻帶著多重隱喻,背景是滿滿的傳統旗袍。對比華貴的色彩,一旁卻是高雅的白色浪花船,以撿拾西子灣的貝殼純手工製作,一顆一顆黏著,彷彿聞的到海味並聽見浪濤聲。也想起另一件位於加路蘭的系列作品《波浪方舟─潮間交織》,以珊瑚黏著的船型,穩固到人可以坐在上面。打狗舞獅與貝殼船,是日本藝術家杉原信幸與中村綾花的最新作品。

閉幕表演當天,藝術家邀請他們在日本「原始感覺舎」的成員來台到現場即興表演。表演前,杉原信幸以米酒在展間內所有物品上揮灑,彷彿敬神儀式,後來他陸續扮演敲打銅鑼、搖鈴、與穿上打狗舞獅的服裝等身分,中村綾花以她經典的長髮蓋住全臉,用雙手撈貝殼的方式發出撞擊聲,猶如陰間的無臉樂師。另有幾位成員擔任不同的表演角色,一位身穿白衣的嬌小女子敲擊一只很重的木鼓,一面細聲吟唱,仙氣飄飄。一位穿著以深色牛仔碎布製作而成的衣服,並戴上全黑看似惡魔面具的女子,卻像是日本驅魔師的優雅之感。一位坐在浪花船旁角落的全身紅衣蕾絲與紅面具女子,緩緩起身一邊跳舞一邊走到打狗舞獅面前,在幾個動作之後,擁抱打狗舞獅。此刻,我突然感覺到現場像是獻祭的儀式,如果紅衣女子自詡為新娘,其他的表演者則可能是驅魔師、陰間使者、降魔師、訓獸師或引領打狗舞獅的神職人員等,紅衣女子亦可能是厲鬼的化身,充滿眾多想像性。當紅衣女子與打狗舞獅已走到戶外廣場時,突然出現另一位黑衣男子,戴著像似木雕與植物做的魔鬼面具,與紅衣女子、打狗舞獅一同對峙。最後,以不同成員輪流交換扮演打狗舞獅的方式做終結,並有打賞的橋段,就像穿越時空到日本古代之感,而「打狗」一詞本就帶有結合在台灣的日本、平埔族與漢民族的古代關係之隱喻。

打狗舞獅的色調不同於在台灣傳統喜慶中舞龍舞獅的紅、白、黃等搶眼元素,在表演的時間上,舞龍舞獅通常都是開頭招喜,例如開幕、大年初一等等。打狗獅的表演卻安排在閉幕,背上的「花開富貴」沉穩而不艷麗,似乎隱喻著必須低調告別這幾年的厄運。這也讓我想起印尼的巴龍獅(Barong),被視為善神的化身,是印尼神話中很重要的鎮壓神靈。事實上杉原信幸與中村綾花這幾年除了在台灣研究原住民文化與漢族傳統信仰之外,亦曾到馬來西亞及其周遭進行相關研究,試圖找出海島之間可能連結的故事及象徵。

我告訴杉原信幸我看完的感受,他卻說,所有成員們表演前並未討論過所謂的「劇本」,都是自己憑感覺進行下一個動作,他對我的理解相當驚訝。他表示原始感覺舎的成員都是以自己的潛意識在進行表演,事前並未演練也沒有任何討論,到了現場看到物品就會考慮到自己要做甚麼樣的表演,也可能臨時替換身分,他甚至認為這是一種神靈或宇宙直接給他們的能量與指示。

對我來說,若要有一個邏輯或敘事線,浪花貝殼船可作為陽間與陰間、鬼魂與神靈或人與神獸之間的交界,當祭祀儀式開始(樂器演奏)時,紅衣女子從浪花的一邊走到另一邊與打狗舞獅相會,或許是可鎮魂、消災解厄,又或許是安撫戰爭或災難過後的靈魂重建,如果想像打狗舞獅作為一位陰間使者,可能是保護者受難靈魂的,這場表演最終療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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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舞獅和貝殼船 - 抓住波浪、橋樑聲:杉原信幸 × 中村綾花 駐村成果展

Takau Lion Dance and Ship of Shells - Catch the Wave, the Sound of the Girder : Nobuyuki Sugihara × Ayaka Nakamura Exhibition

地點 Venue:駁二藝術特區 大義區 C8倉庫 漾藝廊 Young Gallery, C8 Warehouse, Dayi Area, Pier-2 Art Center

展期 Date2024/03/16-03/24

閉幕演出 Closing Performance2024/03/24 16:00

 

2019-2020年度,我們受亞洲文化協會(ACC)獎學金資助,並進行了為期8個月的台灣原住民文化研究。 這次,我們留在高雄,對馬卡道族和拉阿魯哇族進行研究。 住在山區的拉阿魯哇族舉行Miatungus(聖貝祭)。

過去,高雄市的平原就是大海,內湖溪貝塚就在鼓山上。 高雄原為馬卡道人的聚居地,"高雄 "之名來自馬卡道語 "打狗takau",意為竹林。 馬卡道人在因洪水氾濫而遷移的公廨(公共祭祀場所)遺址上建造了一座竹橋,並供奉著一顆仙蛋。

我們參觀了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觀賞了高雄舞獅和在 2024 年能登地震中受損的氷見舞獅。

我們認為這艘船隱喻著一個與大陸分離的島嶼。 我們在高雄收集貝殼,受此啟發創作了一艘貝殼船。 這艘船喚起了人們對高雄大海的古老記憶,與受損的能登半島、竹子支撐的橋和仙蛋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它隱喻著我們的島嶼建立在災難和遷徙記憶等不穩定的平衡之上,具有不可替代性。

我們將受高雄閉口青獅的啟發,製作了打狗獅,並邀請日本原始感覺舎的成員在貝殼船前進行即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