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席地而坐》讓觀眾、主角、攝影機都在同一個視野時
作者:陳沛妤 01/02/2019
 
「我很好奇,別人怎麼看待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黃玲
 
 
影片場景設定在一個看似被遺忘的灰暗城市,每個人都居住在狹小的牢籠,藉著大象被圍困在馬戲團的隱喻來串連每一位主角都居住在擁擠的空間中。首先出現的是房價問題,間接影響了老人居住、愛情與偷情、學校迫遷的教育問題等。人就像活在一個北京動物園,殘破擁擠的樓房、敬老院、猴子坑就像園裡的牢籠,當老人前往敬老院一間一間的觀察裡面的人,搖鏡鏡頭拍攝出這些人的行為就像只是生存但並沒有生活著,只求溫飽與競爭的日常讓精神狀態並不開心,只是圍困,兒子因為讓小孩追求更好的教育而諷刺的拋棄親情。另一方面韋布與父親的關係惡劣出現了教養問題,對比著同是高中生的黃玲,其單身的母親連自己都顧不好了,更遑論教育小孩。

 
電影的拍攝手法與劇情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基本卻又很容易被忽略的感受,畢竟,大部分人所習慣的影像總是好萊塢提供的唯美畫面,完整精緻的構圖、優雅的光線、演員如何華麗的出場、攝影機流暢的運鏡與清晰的畫面等講求標準技術水平之上的作品,並因此延伸出各種影像拍攝的基本技巧,彷彿不照著這種方式拍攝,就不被稱之為電影。
 
然而,電影畢竟是人類發明的產物,其拍攝規範也是人訂的,可以視為一種直覺的結果,卻也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教育的媒介,灌輸觀眾以為這就是電影。可是,電影是一個建立幻想成為真實的另一扇窗?或是將真實世界的呈現在大眾的一個分享管道呢?
 
各情節的一鏡到底與主觀鏡頭可以說是《大象席地而坐》的兩個靈魂,卻也是挑戰觀眾的視覺經驗。他當然不是電影史的創新(已有希區考克《奪魂索》、亞歷山大蘇古諾夫《創世紀》、婁燁《蘇州河》等先例),卻可以完美融合,讓觀眾目不暇給。攝影機的角度與構圖,跟觀眾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理解為導演試著要讓觀眾透過看電影的方式想像自己就是主角,這時候必須考慮的是攝影機在影片中的存在是否可以讓觀眾察覺?
 
 
主觀鏡頭畫面上經常出現只有主角清楚但其視野總是模糊,除非特定畫面才對焦的情節,例如校園霸凌、跳樓、狗被咬死等等。刻意失焦的處裡可以想像是不願面對或視而不見的心態,就像冷眼旁觀的天氣,或隱喻著網路媒體上傳霸凌視頻,對於周遭死了的生命並沒有任何情緒,奶奶死了、狗死了、朋友死了⋯讓金錢與生計蒙蔽了一切。沈悶的城市與失焦的視野,時而容易動怒,每個人都可能突然霸凌別人,大白狗與主人、于帥、主任、買房的兒子、單親媽媽、韋布的爸爸。如同大象的體積即使再大,但就像被霸凌的人一樣,被困在馬戲團任人擺佈。
 
這些一天之內發生的事,透過流暢的運鏡與蒙太奇手法讓多線敘事交錯卻不斷裂,觀眾跟著主角肩上的視野更引發進一步的思索:「當事情發生在他人身上,就不關自己的事;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就責怪他人害了自己」的精神,或許也是導演在落幕人生舞台前,提供給觀眾的一個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