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從中國大陸赴美國新大陸留學,受國難戰火的影響滯居異域,在建築領域打拚,二十年後歸化為美國公民,在白人社會漸漸地嶄露頭角贏得國際隆譽,成為二十世紀偉大的建築師之一,這個被視為中國人的光輝,千萬移民「美國夢」的主角是華裔建築師貝聿銘。貝聿銘的建築作品有許多報章雜誌報導介紹,可是對於如此一位兼具東方與西方雙元文化背景的風雲人物,針對他個人內心世界的深刻文章卻十分罕見。一九九五年十一月美國Carol Southern Books出版《貝聿銘--現代主義泰斗》(I.M. Pei-Mandarin of Modernism),是唯一窺視大師血肉生平的一本書。
出身新聞界的作者麥可.坎奈爾(Mi.chael.Cannell),發揮其職業專長,訪問了許多人,包括美國當代的大牌建築師們,與貝氏共事過的建築師事務所同仁們,乃至貝氏的家人暨親屬們,透過第三者的觀點,為讀者勾勒出有血有肉、褒貶互見的鮮活形象,剔透地呈現建築大師眾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貝聿銘是超級推銷員」,曾任紐約當代美術館建築部主任的建築師強生(Philip Johnson)如是推崇。這很適切的點出了貝氏的公關能力與人際關係(那是十分中國式的?),貝氏能夠有機會獲得關鍵性的重大業務,莫不得力於曾合作過的業主推薦。舉例說,當一九六○年貝氏與房地產鉅子齊肯多夫終止專屬關係後,他建築生涯第一位真正的業主是全國大氣研究中心主任羅伯茲博士(Dr. Walter orr Roberts),當他倆第一次見面,除了討論設計還傾談創作與研究,雖然一位是藝術性的建築師,一位是科學性的學者,羅伯茲博士就曾表白他與貝聿銘在精神層面相契合,彼此很投緣,日後羅伯茲博士有事從克羅拉多州至紐約市時,總不忘造訪貝氏,貝夫人艾琳提到羅伯茲博士在他們公寓的廚房教孩子們做實驗的事,可以說明貝聿銘與業主的關係不隨業務而終止,反而是一種情、義的延長。貝氏唯一的音樂廳作品
貝聿銘之能夠認識羅伯茲博士,有賴葛賽西(Cecil Green)的介紹,葛賽西是貝氏的麻省理工學院校友,麻省理工學院校園內最高的建築物地球科學館為葛賽西捐建、貝聿銘負責設計。另外,葛賽西是德州儀器公司創辦人之一,他的同事姜艾克(Erik Jonsson)出任達拉斯市長時提出「達拉斯計畫」(Goalof Dallas),目的想藉重大的公共建設湔雪美國總統甘迺迪在達拉斯被暗殺所造成的汙名創傷,計畫中的新市政廳設計建築師選中貝聿銘,這是因為葛賽西的推薦。從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七年達拉斯市政廳興建期間,貝聿銘與新建委員們建立良好關係,所以一九八○年當達拉斯尋覓音樂廳設計人選時,籌建委員之一的馬可仕(Stanley Marcus)力舉貝氏,這個機緣讓貝聿銘於一九八九年完成他唯一的音樂廳作品。貝氏與甘迺迪家族的牽線者:華頓甘迺迪總統遭暗殺的事件,帶給貝氏另一個關鍵性作品--甘迺迪紀念圖書館。因為紀念圖書館案,貝聿銘與甘氏遺孀賈桂琳建立長久的良好關係,當北京香山飯店、巴黎羅浮宮玻璃金字塔落成時,賈桂琳是貝聿銘邀請的上賓之一。賈桂琳曾有意請貝氏為她設計住宅,不過貝聿銘認為住宅太過個人化、講求私密性而加以婉拒,雖然如此,絲毫未傷兩人多年的情誼。
在麥可.坎奈爾的筆下,貝聿銘的「外交長才」是凡事轉危為安的利器,為了追求優秀的品質,不斷的追加預算,幾乎是貝氏作品的必然戲碼,以達拉斯音樂廳為例,每個造價達一萬二千美元的燈具,竟然讓已嚇壞的德州佬們慨然願意再多花二十五萬美元。「他有能力神奇且美妙地引導業主更上一層,」貝氏的好友華頓(William Walton)稱道。華頓是甘迺迪紀念圖書館的籌建委員之一,甘家的至交,甘迺迪競選總統時,華頓出任重要幹部,在甘迺迪就職前,華頓位在華府近郊喬治鎮的居所曾是甘迺迪的辦公室。貝氏太自我中心的批評者:摩爾貝聿銘人際關係中較具爭議性的,是貝聿銘建築師事務所(I.M. Pei & Par thers)大將柯蘇達(Araldo Cossutta)因為貝氏無法見容他的名字列在波士頓基督科學教會中心離職事,及事務所另兩位合夥人多年來處於貝氏盛名下的鬱卒心境。
事務所退休的同仁摩爾(Preston Mo ore)就批評貝氏太自我中心,不夠寬宏大量,總是要當最佳男主角。另兩位合夥人柯柏(Heary Cobb)與傳瑞德(James Ingo Fread)沒像柯蘇達般自立門戶,其中自知沒有貝氏豐沛的人力資源爭取案件的能力是主要原因。
一九九○年貝聿銘自事務所退休,一九八九年時事務所工程金額量排名全美第六,一九九一年排名缺席,一九九二年第八名,一九九三年退至第十,一九九四年更退至第二十三,工程金額量僅及一九九○年的三分之一,反觀貝聿銘退休後,以個人的名義連續接了不少大案,並沒有如他退休時的聲明,做些個人認為有趣而原事務所若承接則沒有利潤的小案。他接的如加州馬林郡巴克老年研究中心、盧森堡當代美術館、日本新之主命教美術館、西班牙巴塞隆納世貿中心、西班牙畢爾包(Bilbao)海灣大樓、雅典現代美術館、巴黎的豪華高級大飯店,乃至北京中國銀行總行大樓等,莫不使貝聿銘依然風塵僕僕地「周遊世界」,行使建築疆土中的人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