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進入中國的路線,是先到新疆,後到內地。
位於新疆拜城的克孜爾石窟,是佛教藝術進入中國的第一站。
克孜爾石窟,6世紀,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使用暈染法,沿輪廓線畫調子。
克孜爾石窟建於3世紀。德國東方和印度學者恩斯特•瓦爾德施米特(Ernst Waldschmidt,1897-1985)將克孜爾石窟壁畫分為三個不同時期:
早期受希臘-印度(Greco-Indian)或健陀羅(Gandharan)藝術的影響,第二階段顯示伊朗(薩珊,Sassanian)的影響。第三階段傳說和本生故事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重複並列小佛像(千佛主題)和有光暈的佛像。前兩個階段壁畫缺乏中國元素,最後階段是突厥-中國(Turkic-Chinese)時期。克孜爾只有兩個洞穴顯示出中國唐代的影響力。
敦煌,算是佛教進入中國的第二站,始建於於4世紀中期。
敦煌藝術早期受外來藝術影響,本土風格在北魏(4-6世紀)時出現,到唐代(7-10世紀)達到最高峰。此後日趨衰落,元代以後不再建設新洞窟,到明朝(14世紀),敦煌被正式放棄。
從克孜爾到敦煌的藝術發展過程,是外來藝術實現本土化的過程。對此,學界早有定論。我這裡說的,如有重複之處,還請行家諒解。
敦煌壁畫:飛天,6-7世紀。身姿是直角轉折。
(一)樣式風格變化,是從幾何到有機。克孜爾偏於幾何形,有大量菱形結構的畫面,人物造型也多直角轉折。而敦煌(6-10世紀)偏於有機形,即使受到建築條件限制,外框是幾何形,畫中形體和佈局也多是有機形狀。
(二)表現技巧變化,是從明暗到線描。克孜爾和敦煌早期,繪畫技術來自印度,所以出現明暗法(沿著輪廓線添加暗部色彩)。後來時間長了,顏色發生化學變化,原來的暗色變成黑色,與輪廓線混在一起,使輪廓線變黑變粗。後來的中國畫工,不畫明暗,這種線條粗黑現象也就消失了。
(三)人物形象變化,是從裸體到著衣。克孜爾石窟中全裸半裸像很多,敦煌壁畫中幾乎沒有裸體形象。早期敦煌壁畫中的一些裸體形象,在後來被重新覆蓋或修改過。
(四)審美趣味變化,是從生硬到柔軟。直角轉折,是硬,有理性意味;曲線轉折,是軟,多感官魅惑。從北魏到盛唐的飛天形象中,最容易看出這種由硬到軟的變化。
敦煌328窟:供養菩薩,10-11世紀。段文傑摹本。
小結:根據以上分析,可知昔日民族化經驗,可包括:(1)不喜歡幾何形。(2)拒絕明暗效果。(3)放棄描繪人體。(4)只從感官角度理解美。細想想,這也的確是漢民族與世界其他民族,尤其是西方民族的不同之處。20世紀以來我們又面臨同樣處境,但外來藝術的影響更加直接和有力量。我們是否還能像古代那些無名畫工一樣,通過辛勤勞動,完成外來藝術本土化的偉大工程?因為所見有限,到目前,我還看不出有很大的這種可能。